第9章 余悸

赵家三个人现在倒是齐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知道今晚这是被整了，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，他们架白吵、伤白受，还白白叫全村人看了个大笑话，既然这样，总该让吃的亏受的罪有点儿价值？

        这次他们仨被整多半跟小蝶一家人脱不了干系，那么，从她身上找补回来合情合理。

        按照以往的惯例，赵二负责坑蒙拐骗，善后都是赵大夫妇来，赵大婆娘一张利嘴、赵大身强体壮还一身蛮力，也算得上是“文武双全”，总之，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，基本上事儿也就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今天遇到了点困难——赵大婆娘这嘴巴被赵大给打得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倒是也想在小蝶面前尽情数落一通出出气，逞逞威风，奈何一张嘴就疼得要命，脸又还肿得跟猪头似的，她今天晚上丢的脸已经够多了，现在只希望村里人别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，哪里还会主动跳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剩下的赵大和赵二交换了一个眼神，赵二站了出来，朝小蝶发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整我们的人就是你吧！”他知道这种时候软|绵绵的没用，就该凶巴巴一点先把人吓住再说其他，于是一脸凶狠地冲小蝶吼完，又连珠炮似的恶人先告状，“不就是收了你们家钱要给你们家办点子事嘛，至于让老子丢这么大脸出这么大洋相？老子有说不办事儿？不就是晚了几天？你们一家的心肠未免也太恶毒了点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就这么一句，黑白都让赵二颠倒完了：他不是不办事，只是晚了几天，既然这样，怎么能说他骗钱呢？既然他不是骗钱，小蝶有什么理由这么整人？

        小蝶气不过，仰着头一点不怵地瞪他：“你那叫晚了几天？再晚下去我爷爷和我弟弟的命都快没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现在那老的小的死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从小蝶的表情中看出答案来的赵二耍起了无赖：“看，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？这么说我晚几天也没耽误事儿啊~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蝶说不过他，气得脸涨得通红，小口小口急促地喘着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赵二乘胜追击，痞子样一摊手，“所以啊，我们这一家子被你害成这样，根本就没有道理，你得赔钱，赔一大笔钱，让我们去看病吃药，对了，还有受伤这些天我也没法出去卖货了，这耽误了我活计的钱，是不是也得算一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什么？你说哑巴一家的钱都已经给了他去请大夫了？现在家里已经没钱了赔不出来？

        那跟他有什么关系？

        再说了，谁知道那点钱是不是真的压箱底的钱，山上那酸秀才是个有钱的，还傻得要命，哑巴一家在他那里干了这么久的活，能就赚了这么点？他不信。就算是真的所有钱都给他了，要还钱他们也可以挨家挨户借了钱还啊。

        赵二现在是虱多不痒、债多不愁，反正脸也已经丢光了，他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，就想在小蝶一家身上狠狠咬下块肉来——你让我不好过，我也咬死你不让你好过。

        话一说完，赵二就等着小蝶应对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他看来，不管小蝶说什么，他都能有办法胡搅蛮缠把话题绕回给钱上来，毕竟这事儿发生得这么蹊跷，时间点又这么巧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肯定就是小蝶一家搞得鬼。

        赵二心里头是这么想的，也是这么准备的，哪知道，出乎他的意料，回答他的人不是小蝶，而是站在小蝶身边的村长夫人：“你说这事儿跟小蝶有关系？那不能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等赵二发问，村长夫人揽过小蝶，跟他、也是说给大家听，“小蝶这丫头前些天为了照顾她爷爷跟弟弟都累坏了，今天一回来就睡到现在，哪里有工夫来整你们一家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蝶这会儿也已经缓过来了，她一生气吧嘴巴就笨，刚刚是，之前几天赵大婆娘在自己家门口叫骂的时候也是，再加上那时候还要照顾爷爷和小蝉，所以那会儿只能任由赵大婆娘骂，自己躲在屋子里边听边生闷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，这一回她气归气，在发现赵二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讹钱的时候，小蝶很快想起了在回村子的牛车上，青沅姐姐跟她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，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，还为此做了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归还牛车的时候，青沅姐姐就请了村长夫人来自己家帮忙，按说村长和村长夫人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，也不知道青沅姐姐是怎么做到的，村长夫人不但真答应了来帮忙，现在赵二这么说她，村长夫人居然还主动站出来帮她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蝶被村长夫人揽着，身子有些僵硬，却知道这时候该向村长夫人道声谢：“谢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只不过，小蝶的这句“谢谢”刚出口就被村长夫人截了胡，她露出和蔼的笑来，道：“说谢谢干啥呀，都是一个村子上的人说什么谢不谢的，小蝶你这丫头这些天不容易，你这丫头也真是的，有什么困难要跟大娘说啊，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苦撑着，真是难为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村长夫人又抬头看向身后的村民们，拍着小蝶的肩膀对大家伙儿道，“对，我呀也是不忍心，看这丫头一个人辛苦，这些天都没好好睡上个好觉，眼底下都青黑成一片了，看着实在是心疼得很，这不，今天晚上就到小蝶家去搭了把手，嗐，也没啥，乡里乡亲的哪还计较这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至于去的这一趟她拿了多少钱，嘿，这就不消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啧啧，山里头的秀才是真有钱，他养着的娃娃都出手这么大方，不过还别说，除了报酬丰厚，那个女娃娃那张嘴呀是真甜，真是句句都甜到了她的心坎儿里，那说出来的话也漂亮，这丫头要是能当她的小儿媳妇……咳咳扯远了扯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有村长夫人出来作证，赵二却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发的，他脑筋转得快，几乎在村长夫人一说完就立刻又说道：“这丫头不行，她家里人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赵二话说完还没意识到不对，赵大已经恨不得捶他脑袋一拳了，小蝶家里头老的是个哑巴，今天这一出戏哑巴可唱不出来，再说她弟弟，那小兔崽子病糊涂了也做不出这种事，再说赵大也不相信小蝶一家人有这种本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，小蝶家里人没有，不代表别人没有啊。

        赵二这些天窝在这里不知道，赵大却是晓得的，带小蝶一家去看病的就是山里那些人，今天整他们的这一出，多半就是山里的搞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在村里人反应过来之前，赵大抢着开了口：“就算不是这丫头家里人，那山里那一男一女呢？就是他们为了这丫头来多管闲事的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大只当这回驳得小蝶无话可说了，哪知道，又是村长夫人站了出来回了话：“那也不能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倒不是村长夫人满意付青沅所以替她说好话，“那女娃娃一直帮衬着我照顾哑伯、小蝉，也没那时间出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就算女娃娃中间有去厨房烧水，但烧两锅水要花多长时间她能不知道？女娃娃要是出去过，水能那么快烧好？她又不是傻|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至于那男娃娃，他见女娃娃要留下来帮忙，回山上报信去了，不然大家伙想想，山上一下子两个人没回去，不得摸黑也要来找人哇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村长夫人说得在理，听着的村民们纷纷点头附和：“有道理、有道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么听下来，还真跟小蝶一家和山上的人没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家仨哪里愿意承认，赵大直接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：“有个屁的道理，不是这个不是那个，那你们说是谁干的？有谁吃饱了撑的来整我们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是，”赵二也呛声，“要让老子知道是谁，老子一定恁死他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事情到了现在，村民们从一开始的看热闹，到现在也好奇起了是谁在整赵家人。按说村上就小蝶一家跟他们家有龌龊，赵大赵二的怀疑是有道理。但村长夫人能够作证，这事儿小蝶一家跟山里人都没那机会去做，那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觉不觉得，今晚这事儿有点邪乎？”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一说倒也是啊，赵二既然在这睡觉，那赵大跟咱们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不是嘛，谁的声音能跟赵二一模一样，连赵大这个大哥都没听出来区别？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，这该不会……是有什么鬼祟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瞎说什么哪！”关键时刻，还是村长夫人一锤定音，“咱们仙人村哪里来什么妖魔鬼怪，我看啊，说不定是这山上什么精怪修成了神仙，看不惯这一家子欺负人，特意用这个办法来小小地教训他们一通，好让他们长长记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村长夫人这话，让村民们面面相觑的同时，又觉得特别在理，是啊，除了神仙，还有谁能够做到这么玄乎的事情呢？

        赵大夫妇和赵二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，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。

        难道真是什么山精野怪的在教训他们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，是让他们出丑互殴，下一次，又会怎么惩罚他们？

        在赵家仨心有余悸的时候，留守在小蝶家照顾哑爷爷和小蝉的付青沅身后，进来了一个本该回山里了的裴砚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二哥，”看见他出现，付青沅的表情没有半点意外，反倒有些期待，“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为了让小蝶能够近距离看到赵二和赵大夫妇狗咬狗，好好解解气，付青沅在外头闹起来的时候，主动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村的人，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人吧，让小蝶跟村长夫人放心出去查看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切如你所料。”裴砚羽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，“只是，你是怎么知道，村长夫人会把事情推到精怪神仙上的呢？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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